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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有四季

1999-03-24 来源:生活时报 李元洛 我有话说

一年之中,有春发夏繁秋肃冬凋的不同,一个人的生命和心理,也往往有春夏秋冬之别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,秋天,特别是深秋,总是令人联想到人生的老年。南宋的爱国诗人陆游曾说:“胡未灭,鬓先秋”,消灭敌人收复失地的壮志还没有实现,自己已经到了两鬓秋霜的老年;俄罗斯作家阿·利哈诺夫在《我的将军》中,更是直接在老年与秋天之间划一个等号:“老年就是人生的秋天。”

人生也有四季。少年时生命如同春日,只觉春阳初照,春花始开,秋季还在遥远的天边,连它先是金黄后是苍白的身影都不见,何况中间还隔着一段长长的夏天,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大有可为的夏天。然而,仿佛是在转瞬之间,顶多有如小寐片刻,春日已无影无踪,夏日也已绝尘而去,生命的初秋之后,接踵而来的,便是芸芸众生感时伤逝叹老嗟卑的深秋。

悲秋,悲叹生命的老年,大约是不分族别也不分国界的吧,可以说这是一种普遍共有的人性人情。英国小说家同各特说,“十一月的天空寒冷萧瑟,十一月的树叶枯黄凋谢”。在我们中国呢?最早悲秋的大约是屈原的弟子宋玉了,他在《九辩》一文的开始就长叹息。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,萧瑟兮,草木摆落而变衰。”两千年来,悲秋同时也悲青春不再韶光已老,成了中国文学的一个传统主题,只要你稍一展卷,就会听到一片萧萧索索悲悲凉凉的秋声。

但是也不尽然。在众声齐奏中也有轰然而鸣的异响,在千篇一律里也有别具光辉的异彩,使我们从悲情悲绪的沼泽,振翅而起飞向阳光灿烂的天空,这就是中唐刘禹锡的《秋词二首》和晚唐杜牧的《山行》。

刘禹锡是中唐诗人,曾参加王叔文领导的“永贞革新”。失败之后,王叔文被处死,参与革新的好友均被贬斥,如柳宗元就贬于当时的永州,今日的湖南零陵。他自己则被贬为朗州(今湖南省常德市)司马,历时整整十年。朗州其时荒凉落后,是唐代安置被贬官员的下州,何曾有今日之繁华昌盛,而且司马是没有实权的空衔下吏,但刘禹锡的《秋词二首》,仍然显得英风拂地,豪气冲天:

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

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

山明水净夜来霜,数树深红出浅黄。

试上高楼清入骨,岂为春色嗾人狂。

一反自古相传的悲秋旧调,唱出了“我言秋日胜春朝”和“岂为春日嗾人狂”的新声,表现了志在高远和昂扬奋发的精神状态,令人鼓舞。

可以和刘禹锡的《秋词二首》比美的,那就是晚唐杜牧的诗了。杜牧生活与创作的时代,正是李唐王朝行将闭幕的前夕,社会危机四伏,动荡不安,杜牧怀抱雄才大略,有志难申,但他却绝不悲悲切切,他的诗所敲响的,竟是其音高亢其音远扬的晨钟。“楼倚霜树外,镜天无一毫。南山与秋色,气势两相高”。这是他写北方秋天的《长安秋望》,毫无衰风之气,只有豪壮之神,而他写南方秋日的《山行》,更是景象壮美、豪兴飞扬:

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。

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
杜甫写秋天,是“老去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,白居易写枫叶,是“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”,从来没有人像杜牧这样,将秋天和枫叶写得这样亮丽灿烂。长沙湘江西岸的岳麓山下,青枫峡里,有一处名胜“爱晚亭”,就是根据杜牧的《山行》取名,我每在秋日去爱晚亭读杜牧此诗,虽然生命已经临秋,但我心中燃烧的却是永不熄灭的青春的火焰。

人有生理也有心理,有生态也有心态,生理与生态会与时俱老,但心理与心态却可以而且应该永葆青春。已故名诗人郭小川在《秋歌》曾经咏叹:“秋天来了,大雁叫了;晴空里的太阳更红、更娇了。”日月有情,让我们同唱一曲秋之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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